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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章 謊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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楊廣綏有一套“真心話與大冒險”的卡片。他當著大家的面, 找出卡片,擺在桌上, 洋洋得意道:“我先跟你們說一聲, 甭管是誰抽到了什麽牌,你們都要按照規則來。不能因為害羞, 膽小, 就不做了。玩游戲就要有玩游戲的態度,今晚High起來!”

許星辰應道:“沒問題!”

她與楊廣綏擊掌。

第一輪牌局結束, 許星辰自食惡果,淪為倒數第一。她說話算數, 隨手挑了一張游戲卡片, 誠實地朗讀道:“你最喜歡在座的哪一位異性?”

許星辰非常開心, 她抽了一道如此簡單的題目。

她挺直後背,坦率回答:“我最喜歡趙雲深!”

趙雲深低頭摸著撲克牌,甚至沒看她:“你不說我也知道。”

男生寢室裏只開了一盞燈。昏暗的光線下, 他那張好看的臉依然輪廓清晰,他側過頭和另一位室友調笑兩句, 不知是誰打開了收音機,外放著一首《當我想你的時候》。許星辰被歌聲分散了註意力,笑著圓場:“你知道就好了。”

她咬了一口炸雞, 食不甘味。碎屑掉到了裙子上,她拿起一張餐巾紙擦拭,旁邊還有男生插話道:“我們幾個人都在旁邊站著,傻傻地看你們玩撲克牌, 忒無聊了啊。幹脆我們輪流抽那個卡片,一起玩真心話大冒險,怎麽樣?”

柳彤正有此意,立刻加入了他們。

整個寢室都沈浸於熱烈歡快的氛圍中。所有人都對未知的題目充滿了興趣,他們一邊等著別人鬧洋相,一邊又害怕自己栽進坑裏,緊張與期待的雙重聚焦之下,楊廣綏首先抽中了一個大冒險游戲:親一口左數第二位異性。

楊廣綏嚇得扔掉了紙片。

因為左數第二位異性,正是許星辰。

某位湊熱鬧不嫌事大的男生撿起卡片,立刻推搡道:“楊廣綏?你玩游戲的態度呢!快去親一下許星辰!”

趙雲深站起來,一把搶走卡片:“這種題目真沒意思。廣綏,你重新抽一張。”

楊廣綏覺得自己沒有開好頭,待會兒大家可能都玩不起來了。於是他面對著許星辰,隔空拋了個飛吻。除此以外,雙方沒有任何實質性接觸。

眾人一陣歡呼雀躍。還有男生攬住趙雲深的肩膀,為他搭了個臺階:“深哥,我們就是意思一下,鬧著玩的。”

許星辰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,偷偷和趙雲深說:“楊廣綏只是做了個樣子……”

趙雲深輕笑。他看起來一點都沒生氣,但他在她耳邊悄聲問:“你還真想讓他親到你?”

許星辰連忙搖頭:“不是的,我剛才走神了。”

趙雲深握著一瓶啤酒,偏過半張臉又喝了一口,繼續和她耳語:“你一晚上心不在焉,想什麽呢?”

許星辰實話實說:“想你為什麽對我不冷不熱的。”

趙雲深揉了揉她的頭發:“你整天就會胡思亂想。我告訴你怎麽回事,你太閑了,應當找些事來做,每天跟我去圖書館,別總看那些沒營養的英劇美劇……電視劇和生活能一樣嗎?”

許星辰語氣堅決:“電視劇還有下限,生活不一定有下限。”

他們湊在一塊兒說話,其他同學還在玩游戲。隨著一陣起哄聲,邵文軒抽中了一張勁爆的牌:你能接受婚前性行為嗎?

邵文軒是個爽快人。他痛飲半杯啤酒,喊道:“我接受!”

另一個男生“哈哈”嬉笑:“是個男人都會接受!”

無人提出異議。

柳彤結結巴巴地開口:“為什麽你們都能接受?”

許星辰扭頭望著她。

就連許星辰都沒講話,這一下,柳彤感覺自己被徹底孤立。柳彤反思她是不是太封建了,現在已經是2010年,性觀念開放,年輕男女滾個床單不算什麽,只有她還停留在“結發為夫妻,恩愛兩不疑”的文青幻想世界中。

柳彤忍不住問道:“假如你們結婚前談了女朋友,特別喜歡人家。結婚時,又換成另外一個女人,婚後再想到前女友,你們會有什麽感覺啊?”

某位男同學在一旁竊笑:“我們哪兒知道啊,我們一沒結婚,二沒女朋友。”

有人推了一把趙雲深:“深哥,你來回答,你有女朋友!”

邵文軒助興道:“是啊,深哥,我們給你做一次假設,你就當是在玩一局真心話。”

“能有什麽感覺?”趙雲深不甚在意,“老婆是老婆,前女友是前女友,我分得很清楚。做男人,就應該往前看,規劃未來,別一天到晚都在念舊,嘰嘰歪歪的,那是害人害己。”

男同學們為他鼓掌:“深哥是好男人,拿得起,放得下!”

酒色迷離,眾人笑作一團。

只有許星辰在安靜發呆。她不知道趙雲深說那些話時,想起了他從前的女朋友,還是想起了他未來的老婆。

聚會散場之後,趙雲深把許星辰送回了女生宿舍。

月亮鋪開一道銀白色光圈,燈影與夜幕纏綿。許星辰打開書包拉鏈,從中拿出一個盒子,親手交給趙雲深:“我送你的禮物,十九歲生日快樂!”

趙雲深拆開蝴蝶結,翻到了一本日記。盒子裏堆滿了透明塑料管折成的小星星,共計五百二十個,諧音是“我愛你”。許星辰猜想,趙雲深一定不會去數星星有多少顆。她直接告訴他:“我折了520個呢!”

趙雲深打開日記本,隨口回應道:“你有這時間幹什麽不好。”

許星辰捶他的胸膛:“你要不要嘛?”

趙雲深抱緊盒子:“你送我的東西,別想收回。”

他又問她:“你高二就開始寫日記了?被我救了還特意寫一篇感謝日記,這下你人落在我手上……”他的手指搭住了許星辰的字跡,忽然俯身吻她。塑料星星從盒子裏灑出來幾顆,許星辰想彎腰去撿,可是他不讓她動。唇齒交纏,他含吮她的唇瓣,還說:“你真軟。”

她忘記了星星。她踮起腳尖,雙手勾著他的脖子。

那一晚的月光漫天。

女生宿舍快關門了。許星辰趕在最後幾分鐘,一溜煙跑進樓梯間,趙雲深也捧著她的禮物,原路返回男生寢室。明明已經熄燈了,他還要掏出手電筒,躲在被子裏,偷看許星辰送給他的那本高中日記。他時不時低笑,像是著了魔怔。

楊廣綏很擔心地問:“深哥,你還好嗎?”

邵文軒也問:“你在幹啥?”

手電筒的光線穿透了被子。明暗交界處,趙雲深合上日記本,放在枕邊,含糊其辭道:“我隨便看看。”他緩慢地躺下來,註視著黑暗中的天花板。

邵文軒又問他:“深哥,你的股票最近還好嗎?”

“掙了兩千來塊。去年開學,那個經濟系學生讓我買的股票,我只買了一小點兒,”趙雲深坦誠道,“研究上市公司太麻煩,我們不是炒股的那塊料。”

邵文軒嘆氣:“我後悔沒聽他的建議。我自己看著散戶必讀書,看著網上的教學視頻,投了幾只股票,虧了八百多塊錢。”

炒股不是長久之計,邵文軒語氣懇切道:“深哥,你給我介紹幾位學長吧。”

趙雲深問他:“哪個類型的學長?”

“有人脈,有資源的,”邵文軒困乏地闔眼,慢吞吞回答,“我經常焦慮。每天早晨起床,胸腔悶得慌……”

楊廣綏插話道:“你是器質性的問題,還是功能性的問題?”

邵文軒卻道:“廣綏,你別打岔。”

楊廣綏的鄰床已經睡著了。那位兄弟的厲害之處在於,無論寢室裏有誰在聊天,他都能快速入眠,並發出微微的鼾聲。

鼾聲接連不斷,邵文軒忘記了想說的話。他閉緊雙眼,隨室友們一起沈入睡眠。交織錯落的夢境開始糾纏他。在那場夢裏,他拼命想要證明自己與別人不一樣,到頭來卻發現,他只是個普通人。

第二天早晨,邵文軒起床,玩笑般地告訴室友,他昨晚夢到了什麽。

日子一天天地過著,他們的生活按部就班。

期中考試之後,天氣回暖,春意盎然。校園裏的花草樹木煥然一新,淺紅濃綠,盡顯郁郁蔥蔥。

趙雲深卻沒有賞景的心情。他在實驗室的工作遇到了障礙。他的導師出差美國,幾位師兄都很忙,無人指點他,於是他暫時停止探究,每天都混在實驗室給人打雜。

偏偏李言蹊又發表了一篇頂會論文。

那天傍晚,李言蹊邀請大家吃飯。他開來家裏的一輛車,停在路邊,提都沒提一句,非常低調。趙雲深經過車牌時,並未多看一眼,但是他的一位師兄感嘆道:“李言蹊啊,有錢,有前途。他怎麽不去北京協和?”

另一人回答:“說不定他將來真去了協和醫院。”

資歷最高的師兄搖了搖頭:“光靠論文,進不了協和。”

趙雲深含笑道:“現在發幾篇SCI不算難吧。”

趙雲深話音剛落,李言蹊就從遠處走了過來。李言蹊大概聽見了閑言碎語,他擡手拍了拍趙雲深的肩膀:“發表一篇SCI不難,難的是你提出了有價值的觀點。你不能單純地把發論文當做目標啊,小趙同學。”

“你在學校的小圈子裏,算是不錯,”趙雲深側目看他,“放到全國,全世界,你還能不能數一數二?”

李言蹊認真道:“我們學醫的人,想要的不是排名,也不是勝負輸贏。”

趙雲深沒做聲。他走進了飯店大門。李言蹊和另一位同學站在外面,等候一位遲到的教授,那同學忽然開口說:“你不要嫌趙雲深語氣不好。他最近研究出了問題,年紀輕輕的,容易急躁冒進。”

“他急著發論文嗎?”李言蹊一只手揣進衣服口袋,評價道,“才念大一,還沒上完專業課。”

同學回答:“趙雲深很聰明,動手能力又強,這種優秀學生,對自己會有特別高的期待吧,心中懷揣著那種……最崇高的醫生理想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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